早上洗漱完后,段莘莘一出帐篷就碰见了在门口的张阳,他早已换好衣服,在来回踱步徘徊,像是刻意等了很久。
段莘莘以为他在等章秋,于是拉了拉他,“章秋去给咱们取早餐了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“哦,”张阳点头,但眉头还是皱着,犹豫了一下决定问出口,“那个,小学妹,你跟阿予是吵架了吗?”
段莘莘一愣,想了想昨天他的确也不太对劲,可当时她满心都是上一世的盛向予,虽然有所觉察可根本无心去顾及,如今张阳一问,她一边回忆一边慢慢点了下头。
“啊…也没有吧…”
“那是谁惹着他了?从昨天到现在他都是摆个臭脸,还一直心不在焉,谁也不爱搭理,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
段莘莘笑了笑,“我一会儿去找他吧。”
“嗯,”张阳抬脚要走,又突然想起了什么,“哦对了,我知道了,可能是跟你有关。”
“跟我?”
“昨天我们聊天时,我就随口提了句你可能考不上一中,然后他就这样了。”
段莘莘心里一沉,“怪不得他会突然问我…”
“问你什么?”
她摇摇头,“没事,我等会儿去找他。”
原来是张阳提醒他的,连张阳都看得出来她是在拉他,段莘莘觉得他生气的点可能就是她没想跟他一个高中,再加上昨天他说帮她补习,她也一直没回应。
今天一整天都是自由活动,只是不允许私自下山,大部分学生都去周围的一处瀑布拍照游玩了,段莘莘在空地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盛向予人在哪里。
最后她怀着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肯定找不到的心理去了瀑布,在一座站满了人的石桥上看到了他。
他换了一身宽松休闲服立在人群里,抱臂靠坐在石桥边沿,正扭头和旁边的人说话,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不高兴的迹象,反而神采奕奕,淡定的很。
段莘莘满腔怒火朝他走过去,拉开层层人群站在他面前,最终看清了他的脸。
“电话不接,消息不回,你到底要做什么?”
周围嘈杂的声音消失了,一些目光移了过来,盛向予垂眸看她,然后扭头冲旁边的人说了句,“有空再聊。”
那人点点头,看着他拉着她的手走下石桥。
段莘莘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,但她强忍着怒火忍了一路,直到一座无人的凉亭里她实在忍不下去了,猛地甩开他的手。
“你这样故意冷着我,很好玩是吗?”
盛向予神色淡定的坐了下来,“这不是你希望的吗。”
“我希望什么!”段莘莘往他面前走了两步,“装不认识,不理人,这就是你回应一个人的方式是吗?”
“对啊,”他抬头,“这就是我回应你的方式,不是你一直想的吗?”
“我想?我是想让你一步一步往上走,不是让你在这里故意闹脾气!我的苦心你到底明不明白?”
“谁需要你的苦心了?”盛向予站了起来,“我自己的路,我知道要怎么走,你不是无所谓吗?不是压根就没打算跟我一个高中吗?怎么的,你是赵茹?还是盛望?是不是觉得我过得跟个孤儿一样特可怜啊?然后怜悯怜悯我,骗我去个好学校,以为这样就是为我好?”
“你想什么呢!”段莘莘哽咽着,不由得红了眼眶,“怎么就是孤儿了…身边那么多人爱你,在乎你,为你着想,想让你不要误入歧途,你怎么就是想不通!”
“我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不肯跟我一起!”
段莘莘愣了下。
“一中是最好的学校,你自己为什么不去?我说了有我帮你,怕什么?而且就算到时候真的没考上,我去跟盛望说让他把你塞进去,又不是不可以!”
段莘莘有苦说不出,她不希望这一世盛向予也爱上她,前世就是因为他爱惨了她,所以才那么多年躲在暗处,连见都不敢见她,她不想他这一世也一样,最起码他要顺利毕业,然后找个好工作,结婚,生子,一辈子平安顺遂,无忧无虑。
这些她没法告诉他,可看着他这样难过,她又十分不忍心。
前世他可以咬牙放弃她,然后一生都在角落爱她,这一世她未尝不可,就当偿还他沉甸甸的爱了。
总要做选择,总要面对放弃,可这一天来的比想象中早很多,她还没有做好准备。
“我问你呢,”他拉住她的胳膊,目光满是急切,连嗓音都哑了些,“你不想再跟我一路了,对吗?”
“我…”她看着他眼里的光慢慢淡下去,受伤又小心翼翼的样子,心里痛的在滴血。
“你是不是嫌弃我?段莘,你是不是觉得我哪里不好?那你说出来,我可以改啊,比如…”他想了一下,“比如青雅,你想我回青雅是吗?我回就是了,有什么大不了的,我回还不行吗…”
“不是,”她挣扎着,痛哭着,眼泪像风筝断了的线,“不是的…”
“还是说你不喜欢我跟那些人打交道?我跟他们没怎么深交的,可能毕业了就都不联系了,你看我不是成绩还跟以前一样好吗?是吧,我没被他们影响,我自己心里有数的。”
“不是,盛向予,不是!”她扔开他的手。
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,突然恍然大悟,“我知道了,你一定是觉得考一中压力很大,没关系的,以你的成绩只要再往上提七八十分就行了,我可以帮你啊段莘,一定行的…”
“不行!”她大声否定了他的话,“我不能跟你一个学校!往后的日子我都不能和你一起!”
他像被猛地泼了一盆冷水,醍醐灌顶,整个人僵在那里,过了很久才慢慢问出口,“…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不想。”
这五个字,段莘莘犹如踩着刀尖在说,回忆像走马灯,一幕一幕在脑海浮现,初见时他的冷漠,他的不屑一顾,他望向她的那双眼,他的笑,他的眼泪,他的沉默,他勾起的嘴角,他不耐烦的眼神,他掏出打火机的那双手,散落满地化为灰烬的情书,空气中飘散的烧焦味,他离去的背影,红色感叹号,隐在黑暗里的脸,撕心裂肺的嘶吼,枪声,鸟叫声,沙哑粗狂,灰色月光,落在脸上的滚烫…
玫瑰选择在花季枯萎,只为成全一株野草。
他曾经选择肆意生长,在意气风发的年纪里堕落,下坠,直至深渊,她不记得究竟为何,又忘不了那最后深深一眼的奔溃。
心脏痛的要命,原本结了痂的伤口被自己狠狠撕开,鲜血淋漓,化作一滴滴透明的眼泪涌出眼眶。
盛向予感觉自己半边天都塌了,好半天没真正反应过来,脑子一片空白,整个人像泡在了冰水里,在海底身处,用力睁眼也看不清头顶的光。
她不想…
她说她不想。
神明撤走了一切,留他独自在原地,要怎么办呢,是真的无人在意了。
两人沉默了很久很久,久到中午的烈阳从樱花缝隙里透下来,在凉亭里洒下一片斑驳。
段莘莘终于理解了当时盛向予烧毁情书时到底有多痛,痛到喘不过气,近乎晕厥,她总算也体验到了。
原来把深爱的人亲手推开,是这样的感觉。
可这一天太早了,这样又能改变什么呢。
她突然后悔了,早知道就该继续骗他,骗到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到他手里的那一天结束。
于是她抬手抹去眼泪,继续开口,“对不起。”
对面的少年仿佛被抽了魂魄,轻轻喃喃着,“你也…不要我了。”
她马上冲过去抱着他,“不是,对不起盛世航,对不起。”
“为什么,”他想不通,“我真的,要孤身一人了。”
“不会的,”她实在看不下去,也没想到他反应能如此强烈,“我瞎说的!我刚刚是胡说的,没有不要你,永远都不会不要你。”
他这一生都不会知道,她究竟为了他勇敢了多少次。
他哭了。
一滴眼泪从左眼处落下来,砸在脸颊,又砸进衣领,紧接着又一滴,又一滴…
盛向予从不轻易掉眼泪,小学被人用打火机威胁他没哭,被盛望用皮带狠狠抽打没哭,初二两人离婚他亲眼看着赵茹被接走没哭,他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掉那不值钱又没用的眼泪,可就在刚刚那一刻,那要他命的五个字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轻而易举,让他溃不成军。
仿佛在告诉他,看吧,他还是那么脆弱,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打击到心底最深处,这么多年自以为的成熟强大都是狗屁。
所有人都离开了他。
无所谓的,反正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活,怎么活都是活,从酒店楼顶下来的时候他就暗暗决定了哪怕当一株野草,也要春风吹又生,寻死是最懦弱和逃避的方式,他再也不要去尝试。
可当选择活下来,却仿佛全世界都在欺负他。
一次又一次勇敢,一次又一次打击,再勇敢,再打击,一次一次…直到如今,直到四月初春,樱花满开的这天。
他失去了神明的庇佑,又或者,他早就失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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